随着舰队的深入,日头也渐渐沉入天边,湖面上的光线越发昏暗起来。然而,一心想要追上前面那支幽灵舰队的薛杲和孙筠,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。只是一个劲吩咐,船队继续朝着水泊深处进发。直到一阵旋头风袭来,舰队忽然被一场大雾包围,一下子失去了方向。望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,两人这才清醒过来。“不好,孙佥事,此刻已是傍晚,若是我们这会走不出大雾,今晚必定要陷在这里。”薛杲望着眼前翻滚的浓雾,两三米之外便不可视人,不禁为舰队的命运感到担忧。“那还等什么,吩咐下去,刚才从哪进来,就从哪返回啊。”追了这么久,仍旧没有发现目标,自身反而还陷入了危险之中,孙筠此刻也不禁有些后悔。总归自己安全才是最重要的。他没有强求继续冒进,而是让薛杲原路返回。薛杲心中长松口气,只要搞定这一位,后面也就简单了。再次扯起那破锣嗓子,喝止舰队,着令众人原地返航。然而,他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,没过多久,前方一艘负责引路的艨艟船靠了过来。从斗舰的甲板上往下看,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说话:“千户大人,雾太大,无法观测周围辨别方向,咱们现在没办法返航。”“怎么可能,没办法返航,你们就不能划远一点,四处多找找水道?”不等薛杲问话,孙筠抢先呵斥起来。“报告孙大人,这种大雾天气,别说找航道,就是我们自己稍微划远一点,能不能再次回归大部队都难说。”那报信之人十分为难的语气,孙筠听完,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他立马看着眼前的薛杲,皱眉沉声道:“薛千户,这是怎么回事?难道你们随军参事,都是不记录路线的吗?”“孙佥事,记录路线也是需要有准备的,刚才咱们进来得那么急,谁有工夫记录这些?”薛杲恼火地朝这周围指了指:“再说,现在大雾弥漫,就算有路线图,没有参照物,一样是找不到出口。”“那你说怎么办?身为指挥官,你难道连这点准备都没有?”孙筠脸都快黑出水了,一脚将皮球踢给薛杲。薛涛一听这话,也是一肚子窝火。心说我怎么知道怎么办?妈的,要不是你急功近利,我们现在怎么会深陷迷雾,进退两难?腹诽归腹诽,薛杲自然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,轻吸口气,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:“孙佥事别着急,别的几路人马我不敢说,但某家这一支,绝对训练有素,你放心,某家马上派人再去查探,我们只需再耐心等待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忽然一声尖锐的哨音撕裂寂静,从迷雾中间传来。“什么声音?”孙筠一愣。“大概,或许是什么水鸟吧?”薛杲不确定地说道。话音未落,更多的哨音相继响起,越来越近,越来越急促,仿佛有上百只鸥鹭同时嘶鸣。“这、这……不对劲,不好,这不是水鸟,是水匪勾连的哨子声。”如此奇异的景象,终于勾起薛杲的回忆,记起曾经一次和水匪作战,对方用的就是这种方式传递信号。此刻,这些哨子声在舰队四面八方出现。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——他们落入了对方的包围圈。“全体注意,敌袭,敌袭!!”回忆起来的薛杲,瞬间脸色大变,环眼圆睁,用尽生平最大力气嘶吼起来。就像点燃导火索的火种,这道警讯,立刻就变成了大战开启的信号。只听四下嘹亮的哨子声,忽然集体沉寂。下一秒。“杀啊……!”四面八方,惊天鼓噪如潮水般涌来,巨大的声浪,似连浓雾都要冲散一般。同时而来的,还有半空中密集的破空声。“咻咻咻……”哪怕是隔着浓雾,依旧可以看见。舰队上空,忽然出现大片火光,划出一道道疾驰的弧线,对着船上激射而下。“不好!是火箭,他们居然有火箭,注意躲避……啊啊!”在场的官兵做梦也想不到,这群在他们心目中乌合之众的水匪,居然还备有正规军才能用到的火箭。而且,无论是伏击的时机,还是伏击的火力,都拿捏得恰到好处。这哪里像是一群水匪,便是比起训练有素的正规军,只怕也不遑多让。箭如飞蝗,火似流星。伴随着连续几波火箭的压制,猝不及防之下,这支舰队彻底大乱。大雾中,不时传来士-兵被射中的哀嚎声,以及各船指挥官暴怒的咆哮和嘶吼。人员伤亡倒还是其次,关键是承载他们的舰船。哪怕这些舰船都是经过特殊处理,关键部位也都蒙上了生牛皮防火。但在对方铺天盖地的火箭攻势下,还是有三分之一的舰船出现了起火。这种湖面交战,舰船就是将士的性命,一旦船沉了,人也多半交代了。迫不得已之下,那些本来已经躲避起来的士-兵,不得不冒着枪林弹雨出来灭火。如此一来,更多人被火箭射中,或倒在船上,或栽进湖里,或伴随着烧毁的船只一起沉没。场面一时被动到了极点。更让薛杲愤怒和绝望的是,开战至今,己方损失都快过半了,却连对方人在哪都还没看到。便是想要反击,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。而首次目睹这种场面的孙筠,早吓得躲进船舱里,趴在窗沿上瑟瑟发抖。“分散,先往后撤……本舰人马,给我就地还击。”这个时候,为了躲避对方的火箭偷袭,薛杲也只能暂时命令队伍化整为零。不得不说,这家伙不仅看起来像张飞,行事风格也颇有张飞的胆气。他硬是顶着漫天火雨站在船头,手里握着佩刀。一边指挥船队扇形后撤,分散对方的攻击,一边命令船上的弓箭手就地还击。可惜,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,又岂会轻易放他们离去?除非有奇迹出现,不然这支舰队今日,十有八九将会在劫难逃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