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中旬的天气。太阳渐渐爬上中天,空气中开始多了一股燥热。几束明亮的阳光穿过树枝,照射在江权的身上,非但没有感到温暖,反而由内到外渗出丝丝寒意。而寒意的来源,正是来自对面的俊逸青年。楚嬴咧嘴笑着,一口玉石般莹白的牙齿,让江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越看越讨厌,江员外终于忍不住怒了,脸色沉下来:“好啊,有什么证据你就拿出来!就怕你不能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!”他说到这,转身对韩淳和曹丘二人抱拳道:“在下知道两位大人职责所在,不得不给乡亲们一个交代,而非有意为难于我。”“只是,倘若这姓楚的无法证明在下就是幕后主使,还请两位大人为在下主持公道,还我一个清白!”韩淳本就不想和此人彻底闹僵,毕竟,主动送上门让他刮油水的土财主可不好找。见江权再次主动示好,韩千户立刻从善如流,正色道:“江员外放心,本千户奉命体察民情,历来讲究公正无私。”“我们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,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,若是楚公子真的证明不了你有罪,放心,我们自会还你一个公道。”“多谢韩千户,有了你这句话,就算被人当场污蔑,在下也不怕了。”有了韩曹二人的背书,江权暗暗松了口气,转而重新面对楚嬴,冷笑道:“你都听到了,若是你证明不了我有罪,下场可就难说了,你就一点不怕?”楚嬴置若罔闻,开门见山道:“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,我问你,那些被你抓走的人,应该都还好吧?”江权心中一突,大声怒斥道:“什么抓走的人,你这分明就是污蔑!”“呵呵,有没有污蔑,你自己最清楚。”楚嬴不屑地笑笑,转身面对村民,指着苟家兄弟提醒道:“大家可还记得,在下先前过来的时候说过,会为大家解释他们提的两个质疑?”众人回忆片刻,很快有了回应。“记得,第一个是,怎么用绳子飞行,楚公子你已经解答了。”“剩下第二个,是以他俩的身材,如何无声无息将成年人也抓走?”“是啊,就凭这两个侏儒,抓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都费劲,抓大人,更是没有一点可能,真是令人想不通……”楚嬴等他们说完,才又说道:“看来大家都还记得,刚好这会江员外管我要证据,那在下就一并说了。”他整理好思路,缓缓迈出一步,朗声道:“大家一定很好奇,为何我就一口咬定,江员外是这件事的主谋。”“其实很简单,和大家想的一样,仅凭苟家兄弟,装神弄鬼可以,想无声无息就把人掳走,根本就不可能。”他顿了顿,继续解释道:“所以,他们背后必定还有同伙,只有这样,他们才能无声无息抓掳走十余名村民……两位大人觉得呢?”眼看楚嬴主动征求自己的意见,韩淳不得不有所回应,沉吟着点点头:“确实很有道理。”曹丘附和:“本官也这么觉得。”见两人这番表态,江权又慌了,赶紧反驳道:“两位大人可别被他误导,能称为同伙的可多了去了,为何就一定是我江权?”韩淳也十分纳闷:“是啊,目前没人知道苟家兄弟的同伙是谁,为什么你就认定江员外是其中一员?”“因为整个下湾村,只有他才有能力做到,无声无息让人失踪。”楚嬴目光如出匣宝剑般锋利,直刺江权双眼,缓慢而有力地道:“而且,如果我没猜错,那些失踪的村民,也并非是被他们掳走,而是自愿失踪,或者说,被逼失踪。”“也因此,江员觉得我们找不到他们抓人的线索,才会这般有恃无恐……”说到最后,他摇摇头戏谑一笑:“也是,他们都没动手抓人,又哪来的线索,这般找下去,只会让自己陷入死胡同。”这话一出,江权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,心想,这小子是妖怪吗?连这个都能猜到?强行掩住内心的震惊,他一脸愤怒的样子:“姓楚的,这些都只是你凭空猜测,又能证明什么?”然后,又对韩淳和曹丘抱拳嚷道:“此人说话如此颠三倒四,两位大人,你们千万不要相信他!”韩淳和曹丘对视一眼,后者皱眉开口:“是啊,楚公子,你一会说人是被江员外弄失踪的,一会又说江员外没有抓他们,这不是前后矛盾吗?”“呵呵,曹提刑错了,失踪和抓人是两码事,怎么能混为一谈?”楚嬴勾起别有深意的笑:“就譬如,一户穷苦人家,欠了当地财主一大笔债还不上,又或交不上租子,利滚利,越滚越多,从此难有出头的那天。”“这时候,如果那个财主,忽然对这些欠债的乡亲说。”“只要他们愿意配合失踪一段时间,就取消他们以往的债务,甚至,还能重新借银子给他们。”他的双眼闪烁着智慧,直直看着曹丘发问:“地方乡绅大多是什么人,曹提刑应该很清楚……换作是你,你会怎么选?”“你是说……难道那些失踪的村民,都欠了江员外的债?”曹丘又不是傻子,楚嬴都说的这么直白了,他岂能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?“这可难说,也可能是被收买。”楚嬴没有把话说死,推测道:“不过,这些人甘冒被全村人唾弃的风险,也要配合江员外演这一出,我想,大多还是不情愿的,所以,欠债的可能性最大。”曹丘也觉得很有可能,征求韩淳意见:“韩千户以为呢?”韩淳有些恼火地看了一眼楚嬴,心想油水只怕没戏了啊,犹豫一会,最终还是吩咐道:“江村长,你对村里最熟,麻烦找失踪村民的家属核实一下,看看是不是都是欠了人家债的穷苦出身?”这话一出,江权终于变了脸色,万万没想到竟还有这一出破绽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