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末。暮春。庭院之中,一树树沉甸甸的果实,压弯了桃李枝头。地里的禾苗节节拔高,白河边上的芦苇舒展嫩叶,雁息湖畔的柳树抽出新芽。万物进入蓬勃生长的季节。经过楚嬴和苏立等人的不懈努力,顺城的发展也渐入正轨,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。然而,这份平静并没持续多久,就被一份来自燕都的文书打破。接到文书的苏立,第一时间找上了楚嬴,将文书连同一封朱红鎏金边的请柬交给他。随后,接过秋兰递来的茶水,坐下来耐心等待。几分钟之后,楚嬴视线脱离文书,抬起头,将其随手放在一侧的案几上。苏立见状放下茶杯,问道:“如何,殿下可要接受邀请?”“没想到,燕云总督居然会邀请本宫前去燕都,商议顺州新官接替之事。”楚嬴笑容透出几分玩味,想了想,反过来询问苏立:“这件事,老苏你怎么看?”“此事,恐怕还有待商榷,毕竟,燕云总督送来的是私信,而非公函。”苏立捻了捻颔下稀疏的几根胡须,若有所思道:“单是这点,就很难不令人联想。”“是啊,本宫一不是布政司的,二不认识吏部的人,州官接替,又岂是本宫能够做主?”楚嬴将那封请柬拿在手中看了几眼,又将它丢在案几上,轻笑道:“此事何止令人联想,燕云总督的这封请柬,只怕压根就没安什么好心。”苏立神色一动,直直看了楚嬴几秒后,问道:“难不成,殿下发现了什么?”楚嬴叹道:“其实也没有什么。”他将一根手指点在书信上:“你也看到了,这是一封燕云总督给本宫的私信。”“既然是私信,那就证明,周光吉和李泰空出的位置,他想和本宫私下进行交换。”“交换?”苏立皱了皱眉,语气严厉,“岂有此理,官员任免,事关天下福祉,岂能因某些人的一己之私胡来?”“老苏你又来了,知道什么叫天高皇帝远吗?”楚嬴笑容透着讽刺:“一个小小的千户都能只手遮天,人家可是堂堂总督大人,私下提拔几个心腹做官怎么了?”“你当年在六科任职的时候,那可是在朝廷眼皮底下,这种事你就见得少吗?”“……”苏立当即语塞,脸色黯然几分,叹道:“卑职自然知道,这种事到处都存在,可总不能因为这样,就视而不见……”楚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,笑道:“所以,你其实不希望,接替者是他关道成的人,对吧?”苏立斟酌了一下,又叹了口气:“其实,按理说,卑职如今连一官半职都没有,不该掺和这种事。”“但,顺城在殿下的心血灌注下,好不容易才重获新生,卑职只是担心……”他皱着眉,几次张了张嘴,却没有继续说下去。楚嬴会意道:“担心吴狼的前车之鉴,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,担心你我的努力,会尽付东流水,本宫没说错吧?”“殿下明鉴,你我都知道,这些担心并非不无道理。”苏立表情有些沉重:“毕竟,吴狼就是燕云总督的人,若是接任者也效仿他,最后倒霉的将会是整个顺州的百姓。”“所以啊,此次他找本宫去谈,本宫会尽量不让他的计谋得逞。”楚嬴喟然一叹:“只可惜,顺州虽是本宫的封地,这里的官员任免却不归本宫管。”“所以,此番若是关道成一意孤行,只怕本宫能起的作用也十分有限。”最后无奈地长叹一声:“若是真被他得逞,我们付出毁就毁了,只是可惜了数万老百姓啊……!”他故意拖出长长的尾音,一边观察苏立的反应,眼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。果然。听到连他都没有把握后,苏立一下紧张起来,右手按住扶手,眉头紧皱道:“不行,殿下,为了顺州的百姓们,我觉得我们应该想个万全之策。”“就算我们不能阻止州官任免,但至少也要保证,燕云总督挑选的接任者,不会是吴狼那种贪婪残暴之辈。”就知道你会有这反应……楚嬴太了解苏立的秉性了,佯装为难的样子,踌躇道:“话是这么说,可真要做成功,只怕没那么容易。”苏立目光化作坚定:“事在人为,只要还有一丝希望,我们就应该全力以赴。”见他成功入彀,楚嬴继续引导:“说得好,只是此事要成功,前方势必困难难重重,你我必须得有所准备才行。”“殿下不用担心,只要对顺州的百姓有益,再大的困难,卑职也不会退缩。”苏立攥紧拳头,毫不动摇自己的信念。楚嬴深深看了他一眼,再次确认道:“哪怕让你为此付出一切?”苏立哂然一笑:“卑职孑然一身,一无家人,二无财产,便是付出一切又如何。”“好,这可是你说的。”楚嬴手掌在案几上轻轻一拍,眼底露出莫名笑意:“你还别说,本宫倒是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。”“什么办法?”苏立眸光一动,身体往主位侧了侧。“很简单。”楚嬴抬手将他一指,嘴角微挑,“由你来接替周光吉的职位。”苏立有些没反应过来:“卑职现在,不就在代替周大人的职务吗?”“本宫说的是职位,不是职务……由你来做官,怎么样?”不等苏立开口,楚嬴解释道:“你看,论学识,你是当朝进士,轮本事,你有任职六科的经验,又在顺城干了这么久。”“所以,于情于理,你都具备出任顺州主官的资格,不是吗?”“这……这不可能!”苏立又是皱眉又是摇头:“先不说就算卑职愿意出任,燕云总督也不会允许。”“单说卑职如今仍是戴罪之身,哪来的资格出任一方主官?”“只怕朝廷那边,第一个就给否了,还平白惹人非议。”然而他竟不知道,楚嬴其实早有准备,当下胸有成竹地笑道:“这好办,让你戴罪立功不就行了。”“戴罪立功?”苏立一愣,呆呆望着楚嬴,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